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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听潮丨作曲家是一个苦行僧一般的职业

日期:2020/07/12  点击:868 次

音乐人的良心,让我想为社会做点什么。—— 作曲家 李听潮



李听潮是我们熟知的作曲家与音乐制作人,从《醉念佤⼭》到《我们的歌》,他的性格正如他的作品般,纯粹而严谨,灵动又充满生机。他的纯粹,使他将音乐当成了生活的一部分,佳作辈出。他承担过多部⾳乐剧、⼴播剧、电视⽚、电视剧的词曲创作、⾳乐制作及录⾳合成⼯作,还多次担任各类⼤型⽂艺晚会的⾳乐创作及制作⼯作,其创作及参与制作的⾳乐、⽂艺作品多次荣获国家级、省级各类奖项。

 

能够与音乐结下一生之缘,李听潮认为这要感谢父母的熏陶与鼓励。1970年,李听潮出生于一个干部家庭,在家中排行老二。他的父亲是一名音乐爱好者,能够演奏二胡、竹笛、口琴等多门乐器;母亲年轻时入选了演出队,排演过单位上的样板戏:“我妈妈演过《沙家浜》里的沙老太。记得有段戏是(沙老太)被反动派鞭打,我当时跟小伙伴在台下看,就记住了那个演反派的叔叔,等演出一结束就追着他想报仇(笑)——可能在那个时候就种下了舞台表演的种子吧。”




在李听潮的孩童时期,他父亲自重庆出差回来后,给家里带回了一个电唱机和一些黑胶唱片,他对此回忆说,这个电唱机简陋异常,他的父亲后来还亲自动手为其组装了一个外壳。终于能“正儿八经”地听音乐了,年少的李听潮为此着迷不已,每天都在家里欣喜地把玩这个新“玩具”:“我记得我用黑胶唱片听小提琴曲《阳光照耀在塔什库尔干》,那时真是特别喜欢,之后又开始听交响乐,听《天鹅湖》。”他说。虽然条件有限,但家中为数不多的几张唱片却被李听潮听得烂熟于心:“后来彩色塑料薄膜唱片出现,终于有流行音乐听了——那时候管流行音乐叫“电子音乐”,我至今还记得那首电子琴弹的《哈尔滨之夏》。”“来自父辈的艺术启蒙真的非常重要,不然我可能也不会走上音乐这条路。”
由于父母不仅热爱音乐,而且很懂得家庭教育的重要性,所以在李听潮上小学后,父母鼓励他参加红领巾艺术团,期间接触到了舞蹈、歌唱、竹笛,还有钢琴演奏。这些早期的音乐教育给李听潮打下了良好的基础,音乐梦亦随之在他的心中发了芽,为了考上一所音乐专业院校,他努力学习声乐,恶补钢琴,并于1988年参加了四川音乐学院的招生考试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 

“当时特别巧,我去的时候发现钢琴考场考生弹得特别好,演奏的都是特别“吓人”的技巧(笑),自己心里打鼓啊,担心会不会考不上。”李听潮说,“后来想想,还是决定考了声乐——其实考试依然很难考,入学后我们全班只有13个人。”就这样,李听潮以美声唱法考生的身份被四川音乐学院录取,成为88级声乐系学生,自此正式开始了系统性的音乐学习之旅。

作曲家大都拥有相似的经历,家学启蒙是其一,其次则需名师引路。在迈入音乐学院后,李听潮师从川音声乐系泰斗钱维道教授。说起自己的恩师,李听潮陷入了深深地怀想:“钱老师是我的恩师,他有一种近乎苛刻的严格。我记得当时除了声乐系统一的课业要求外,钱教授还给我额外增加了许多其他音乐科目的学习要求,比如钢琴,作业量非常大,还让我在学习声乐和钢琴的同时注重和声理论,以便日后能够往作曲方向发展。”除了来自教授的“高压教学”,四川音乐学院的学制也令李听潮焦虑万分:“按当时的学制,我们这群公费大学生入学第一年仅为试读,大一结业时如果成绩不好,就直接取消学习资格了,所以第一年真的特别特别辛苦,几乎都是睡不够的状态。”为了起早“抢”琴房,李听潮的整个大一时期,几乎每天清晨都会准时坐在钢琴前,用音乐叫醒自己新的一天。在顺利升入大二后,李听潮便与几个音乐理念相合的好友一起组成了“触摸”乐队,他负责键盘演奏,也由此走上了音乐创作的道路。那时,李听潮与乐队其他成员每逢闲暇,便在一起排练曲目:“为了支撑乐队运转,我们只能依靠在学校里学到的相关知识来搞定,那时歌曲伴奏的分谱、总谱都找不到现成的,我得自己写——迫于这种需求,只好把学习方向往作曲方面偏移了一些。”
乐队组成不久,就收到了一些歌厅的邀请,乐队成员正式开始勤工俭学。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,乐队日渐成熟,逐渐成为成都小有名气的电声乐队,并走向杭州、深圳等沿海城市——这支年轻的乐队终于变得“有模有样”了起来。80、90年代之交,正是观念冲突极其剧烈的时期。在四川音乐学院这样一个官方正统的音乐氛围下,李听潮和他的小乐队自然遭受了不少来自学校方面的阻力:“一个假期,我们去参加四川省教育厅组织的大学生艺术团,到省内各个地区慰问演出,在基层、厂矿这些地方很受欢迎,但我们回学校却被批评了。”李听潮说,“因为我们的表演与学校里学的本专业无关,算是不务正业。”

受此打击,李听潮逐渐对自身所学的美声唱法专业失去了兴趣,年轻气盛的他索性专攻起了流行音乐的创作和编配,这也促进了他对作曲理论的深入学习和实践。1992年,李听潮自四川音乐学院毕业,乐队成员也随着个人发展目标的不同,彼此各奔东西,而他则继续着自己的音乐梦想,以作曲为业,直至今日。

作为一名优秀的作曲家,李听潮勤奋、多产而敬业。从艺数十年来,他承担过多部⾳乐剧、⼴播剧、电视⽚、电视剧的词曲创作、⾳乐制作及录⾳合成⼯作,多次担任各类⼤型⽂艺晚会的⾳乐创作及制作⼯作。李听潮创作及参与制作的⾳乐、⽂艺作品多次荣获国家级、省级各类奖项,⼤型原创⾳乐剧《丽江情缘》获云南省第⼗⼀届新剧⽬展演作曲、作词⼆等奖;⼤型歌舞《福地⾊彩》获云南省第⼗⼀届新剧⽬展演作曲三等奖;⾳乐剧《昆明妈妈》获 2010 年教育部全国中⼩学⽣⽂艺展演⼀等奖;⼉童剧《战德和他的藏獒⽝》获云南省第⼗三届新剧⽬展演作曲三等奖;⾳乐剧《馨⾹之城》获云南省第⼗三届新剧⽬展演作曲奖。除此之外,他的声乐作品《有你》、《快乐祝福》、《丽江的天空》、《古⽼的情歌》、《爱莎爱左裹》《我们的歌》等也流传胜广,受到了社会各界的广泛好评。


李听潮这样评价自己:“我是一个‘拿来主义者’,在我的作品里,无论是交响乐还是电子音乐都可以出现,我特别喜欢这种不拘一格的戏剧性创作,光只有一种风格,很难支撑起一部多色彩的戏剧,流行音乐、说唱、交响乐、合唱、无伴奏等多种风格,只要我觉得合适,就可以把它拿来用。”
作为云南人,李听潮也牢牢扎根于云岭高原这片土地上,他努力耕耘,用音乐语言表达着自己对云南的热望,对家乡的热爱深深融入了他的作品中:“我们的民族音乐宝库里有许多好的素材,我也想尽我所能,为此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吧。”




您最近在忙些什么,有新作品与大家见面吗?



这个2020年,虽然有疫情影响,但我却有点忙。我一直有对音乐剧的追求。08年,跟云南省话剧院合作的《丽江情缘》是我的第一个音乐剧作品,去年又立了第二个音乐剧作品《馨香之城》,现在还正在讨论修改,有很多工作量没有完成,《馨香之城》是跟同事聊天时大家想的点子,想以海鸥来到昆明发生的一些事情为基调创作。我记得当时我到海埂大坝去看海鸥,各种形态的海鸥,回去后主旋律就在脑海中冒出来了,我用小3度转为大6度、大7度,让音乐形象呈现出飞翔的感觉,导演一听就说立意很准确,主题旋律就这样确定下来了。我想跟这年轻人分享的就是,当我们要写一个东西的时候,一定要去观察你要描述的对象,“观察”这种传统是前辈留给我们的财富,当你对现实观察得足够细,塑造的音乐形象基本是准确的。

 



您的众多作品中,《醉念佤山》有着浓浓的地域特色,能分享一下您创作背后的故事吗?


《醉念佤山》这首歌呢,是因为我要为二月半组合打造属于他们的一首歌曲。当时我为这个事挺挠头的,因为他们是男生组合(笑),所以我想来想去,就通过他们的经历写了一个思念家乡的作品。创作过程有点儿痛苦,以前写一个歌就几天时间,但这首《醉念佤山》光是歌词就让我思考了快半个月,又花了一个月写主旋律——这是我写的所有作品里花时间最长的一首。难度主要集中在两方面:一方面就是思考什么题材能把两个男歌手的情感调动出来,又能够跟观众有所共鸣,这个题材既要有云南特色,还要有音乐张力,所以最后我选择了佤族,希望民族奔放的气质能让歌曲多一点爆发力;其次就是旋律创作,因为要量身定做,所以得结合二月半组合两个人的演唱、音域特点,加上我想在歌里使用一些原生态音乐符号,所以选择佤族的哪个曲调也是一个难点......这些过程太折磨人了。


作为作曲家,您对旋律有什么见解?



旋律是音乐的灵魂。不管是歌曲还是乐曲,旋律都是最重要的,一个好的旋律可以历经时代的磨砺,30年前的一个好旋律,到30年后依旧可以赋予它新的呈现方式,比如前辈写的“一条大河波浪宽”,这个旋律不管到哪个时代都不过时,我们可以用交响乐、钢琴、民乐、合唱等各种方式来演绎它。在写旋律的时候一定要耐心,就像《醉念佤山》一个旋律写一个月,有的人会觉得你动作太慢,以为你没灵感,但这一个月里我推翻了无数稿,艺术否定再否定的这个过程就是“推敲”。我个人觉得旋律还是应该在歌词后。先挖掘歌词文学性的美感,然后再去找它的语法特点和逻辑,然后才是曲调的优美,否则就会出现旋律与文学语法不贴合的问题,简单来说就是不看字幕听不懂歌,这也是我在写音乐剧作品时特别要回避的问题,要注意歌手吐词是否清楚,旋律走向、节奏使用要跟文学语法紧扣,节拍搭配得建立在歌词文学性上......有时候作曲家单从音乐角度写一个好听的旋律,跟歌词关联不大,这也会让观众听不懂,所以旋律写作一定要耐心。然后还有配器问题。我年轻时候也犯过这样的错误,在旋律只是雏形的时候就急着去配器,刚开始听觉得挺热闹的,但当把配器剥离开后,会发现这歌太难听了(笑),所以这也是我自己的一些心得吧。




您是如何理解作曲家这个职业的?



 

作曲家是一个苦行僧一般的职业。它学习过程很复杂,包括一开始的器基础、声乐基础,还有作曲理论知识,和声、复调、配器......我一开始不理解为什么作曲系要学五年,在看到作曲系课表后就发现挺吓人的,课排的满满的,比我们多得多——因为作曲是从无到有的一个创作过程,所以不能只学音乐,文学、戏剧、宗教、政治方方面面都得学,除此之外,还要把曲子写得好听,你的美学造诣必须强,举个例子,比如说有个大型晚会需要你来创作音乐,主题只有几个文学概念,如果你没知识积累的话,这些概念对你来说就是捕风捉影的东西,你抓不住点。年轻人会凭着一种热情说想学作曲,我都会提醒他们说一定得想好了,可能搞个乐队曲目很过瘾,但真正进入到作曲浩瀚的海洋里,需要有思想准备,我作曲界的很多朋友身体都不太好,经常点灯熬夜,思考的深度也特别深,有些会掉头发,慢性病缠身......后来我给自己定了个规矩,晚上10点以后什么都不写(笑)。



对年轻的作曲人,您想对他们说些什么?



因为我们比年轻人多走了一点路,所以觉得他们还是要专心一点。作曲这件事需要你沉下心来丰富自己的底蕴,哪怕现在基础不够,也可以边写边应用——我自身就是一个从应用中走出来的例子,之前也介绍过,我是因为大学要编配小乐队的曲目,发现知识不够用才去学的作曲,所以这事不能浮躁,在日积月累中把专业理论、文学、美学的基础打得更加深厚,并在应用中不断完善自己,才是正途。这个时代信息量太大,办成一件事的方式也很多,这就带来了一些问题,让年轻人觉得很多事做起来很容易,比如误以为写歌不需要传统的编曲、配器技巧基础,只需要灵感,往电脑前一坐就出来了,但这只是灵光一现,如果让你来负责一个大型作品,你就很难完成。灵感可遇不可求,职业作曲更多时候需要你的专业素养,比如说以牡丹花为主题,那么我就首先观察牡丹,通过它在自然界的形态赋予它音乐上的色彩,例如暖调和冷调,在色调固定后,在这个基础上再形成一个旋律——这就像织毛衣,需要有专业技术来引导你进入状态,激发你更多想象,所以你自身得有一套相对成熟的创作思路,当然,这在你形成一定的创作风格后才会出现。